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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、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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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坊间常有谚语道:十月雷,阎王不得闲。

    这个时节的响雷并非好兆头,外加南越战祸未歇,经历水患的七个州县也在叫苦连天,朝堂上识相的臣工早就把嘴巴闭牢,免得惹祸上身。

    只是不少人奇怪,昨日凯旋的显国公明明那般意气风发,豪气干云,怎的今日就称病告假了?

    国公府里,裴昱同样被雷电折腾得够呛。

    头痛欲裂,挥之不去的烦躁感有如浸在他每一滴血液里,灼烧他的皮肤,直到平旦时分才进入浅眠。

    魏六端早膳进来,门一开一关,隔着一个院子仍能听见容华郡主拆房子般的动静。

    裴昱掀起眼帘,无意关心自己父母吵架与否,先过问兄长:“大哥没被吓哭?若他醒了,领到我这里来。”

    一听这话,魏六心里发急,真想说公子先担心担心自己的伤势吧。世上哪里有这样的爹,自己养外室被妻子知晓,就恼羞成怒打儿子出气。

    魏六颇为老成地叹气,瞅了眼自家公子背上的伤痕,惦记着伺候完用膳,要给公子细细换药,莫要留疤。

    “公子放心,大公子早就被乳娘带出府了,现下安顿在乳娘家里,跟过去伺候的婢女都有十好几个呢。”

    大哥的乳娘他知道底细,几个奶姐姐奶兄弟也都是心实的,裴昱遂放下心来,又问起靳晓:“清潭苑无事?”

    “无事。”

    魏六稍让让身,踌躇着看了眼外面,意思是郡主忙着和国公干架,没有闲工夫去打扰身在清潭苑的少夫人。

    裴昱神色倦怠,尝了一口热粥也没缓和过来,声调平平道:“暗卫都调去,没有我的命令,不得让任何人进入清潭苑。”

    魏六正布菜呢,听了这话一愣,心说也太谨慎了些,二公子真是很看重少夫人。

    后来才想起,去年傅大夫被请到府里给二公子治腿,见效了之后郡主大为欢欣,问起可否帮大公子看看。

    大公子先天不足,这病看了二十年也未能见好,傅大夫并不精于此道,但还是给友人去了封信。那位神医隐居深山,郡主于是带着大公子外出求医。

    国公人虽在京,却也有政务要忙,并非日日着家。是以二公子治疗腿疾的近一年时间里,竟是没有父母家人陪在身边的。

    后来傅娘子从岳州来探望出诊时间过长的父亲,这才与二公子有过几面之缘。

    魏六望着眼前人稍显寂寥的身影,心道,那几面之缘里定然发生过许多他所不知的事,以致二公子如此执着于得到傅娘子。

    正想着,家主怒气冲冲地来了。

    “滚出去。”

    魏六担忧地看了眼二公子,得到对方的眼神示意后不得不作揖告退。

    显国公年长郡主两岁,快到知天命的年纪,却因常年从武、勤加操练而显得容光焕发,大步进门时亦是袍袖生风,满面红光。

    只是今日这红光纯属是气出来的。

    幼子目不斜视地喝粥,说好听了是淡定从容,难听了就是目无尊长。

    显国公忽然想起几年前下人过来禀报称二公子自尽,唬了他一跳。

    奔去一瞧,伤口已经包扎起来,但屋里的血腥味让他眉头打结。

    他知道有些孩子为了引起父母注意,时常做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,也知道有些孩子一到十三四岁的年纪就从骨子里生出叛逆,挑衅父母的权威,只是未曾料到他家这个竟真动了刀子。

    显国公缓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,压下心中愠怒,当个和颜悦色的慈父,俯身道:“二郎有什么想要的,尽管跟爹说。只是,以后断不可这样伤害自己,要让你阿娘知道,该多么伤心。”

    谁知这孩子非但不领会他的良苦用心,反而眼神阴鸷极了,渗血一样。

    显国公的心头直发凉。

    与容华郡主成婚多年来,拢共得了三个孩子。

    大儿子遭了胎毒,是个痴儿,不指望他什么,平安长大就算谢天谢地了。女儿生下来倒是个伶俐的,嘴巴也热闹,比其他孩子更早叫爹娘,只可惜三四岁夭折了。

    现在想想,妻子那疑神疑鬼的毛病,就是在女儿夭折后愈演愈烈的。

    堂堂一国郡主,镇日里跟那些个市井愚妇一样,怀疑有人害她,导致连着两胎都出问题,总是反复质问他是否在朝堂上得罪了人,叫人家恨毒成这样。

    所幸小儿子一生下来就身体健康,天资聪颖,妻子总算消停两年。

    可谁曾想,那样乖巧可人的小孩子,长大后会成了这副怪模样!

    显国公从回忆中抽身,负手而立,居高临下睨向儿子,沉着脸:“母子两个坐下来好声好气说个话都不成?把你母亲气得躺在床上,你就高兴了?”

    “说话!”

    声如洪钟,窗棂都被震得颤了颤。

    裴昱恍若未闻,慢条斯理地用完早膳,帕子揩完嘴唇,起身净了手,方才缓声道:“母亲气的是您违背诺言擅置外室,与我何干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显国公身形明显凝滞一瞬,神色复杂地盯着幼子,看他走到窗台边,摆弄起无用的花草。

    那是去年治腿的时候,幼子亲手种下的,没事就爱侍弄赏玩。有时他甚至觉得,幼子照料花草比跟他说话要有耐心得多。

    晨光照进室内,幼子后背上的绷带痕迹尤为明显。显国公不自然地撇过头,轻咳了声说:“待会叫魏六去我那儿拿点上好的伤药。”

    无人作答,空气中只余一片窒静。

    显国公想起妻子提到清潭苑之事,那两道粗眉又聚拢起来,负手上前,下巴朝着花草盆栽抬了抬:“这些东西和外头的女人一样,玩玩就罢,莫要投入过多,移了性情。”

    “就像点心和正餐,各有各的节点,各有各的分量。只有小孩子,哦,还有大郎那样不懂事的人,才会分不清孰轻孰重。你说对吗?”

    显国公虽是武人,却也出自奉元裴氏这样的大族,打小看多了早慧却耽于享乐最终归于平庸的例子,他这一脉只有这个幼子顶用,自不能长歪了去。

    是以,他说罢这番谆谆教诲之后,状若亲密地凑过去,想体验一下父慈子孝。

    但面前一片郁郁葱葱看着跟杂草似的,显国公一时间找不到话头,就随手拨弄了一下翠嫩欲滴的叶片,笑着说:“长得还挺好,何时开花?”

    谁承想,手腕倏地被握住,以极重的、不可转圜的力道。

    “昱儿,你这是做什么!”

    显国公怒极,胸口不断起伏,惊怒不定地瞪着幼子。

    他不解,为何每每放下身段好好和这孩子说话,换来的总是这种结果!

    裴昱下颚微微压下,眼中的淡漠逐渐被冷意替代,像淬了火的冰。

    他启唇道:“别碰。”

    “不碰就不碰,又不是多么娇贵的东西!”显国公闹了个没脸,用力抽手,却没能抽动。

    年近五旬的男人低头凝睇,制住自己的这只手修长而瓷白,书卷气满满,薄透的皮肉下却是笔直刚劲的骨,格外有力。

    而腕上微突的骨骼旁,淡青的脉络鼓起,是尚未及冠的青年在挑战父亲的权威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僵持着竟是谁也没撤力。

    “咚咚!”

    “咚咚咚!”

    急叩声立马成了临时铺就的台阶,显国公剜了儿子一眼,朝外冷叱:“敲那么急,催命呐?!”

    “属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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